文/郎亞玲
「愛情」人人嚮往,但兩情相悅,順遂己願的戀情,畢竟鳳毛麟角。若將愛情的發展分幾個階段來看,每個階段的「疼」可各不相同。
約略來分:第一個階段是陌生曖昧期,這期間因為還在彼此試探、猜測對方心意,即便不盡如人意,也僅是一絲失落感而已。第二個階段是表情達意期,對追求所愛,必須勇敢吐訴,如果隱而不彰,優柔閃躲,愛情就有可能擦肩而過,錯失良機。
第三個時期是謀和適應期,這個時期酸甜苦辣,五味雜陳,因為這時期雖享受到情愛的甜蜜,卻也遍嚐相思之苦,因不能合拍與溝通不良,造成彼此的不滿、
爭執、衝突,甚至劍拔弩張,稍不留意,極有可能醞釀相處危機,若無人退讓,誤會只會日益加深,甚至決裂。第四個階段是攜手同行/分道揚鑣期。其實愛情發展脈絡只會不斷行進,少有停滯原點,這是因為愛情的本質根植於一股直覺衝動,所以介於0與1之間的邏輯規律,沒有似是而非的答案,快速導向「聚」或「散」的兩種結果。
詩集<我和你,馬里亞納海溝>中的<愛的標點符號>,以標點符號描摹初識的青澀:
沉默的一對戀人
用驚嘆號!
記下
初遇的一刻
用引號「」
框下彼此的小名
當我們還有些陌生
用分號;
隔開彼此
經過一些時日
我們會用破折號——
註明
誰是誰的戀人
用刪節號……
珍藏
思念的絮語
用冒號:
留下心底
難以啟齒的擁抱
用頓號、
想像
已知和未知的冒險
而第二階段的表情達意期,則充滿著各種瑰麗奇特的想像,如這首<讓我們環繞這個城市>
在捷運車站
追逐
任意喊叫
在車廂
閉上眼
用力吻我
裝作素不相識
我是沉睡的公主
失傳的部落圖騰
偽裝的真愛典故
你是偉大的工程師
重新構築飛行的航道
要另起一座城堡
依約
你把孱弱的月
與倉皇的書
一起收進
世紀的膠卷
而我
將成堆的謊言
枯黃的愛情
埋進入心墳
轉身的衣袂
當愛情進入第三個謀和適應期,情人們會面臨許多挑戰和考驗,有些與雙方過去的情感經驗有關;有些與個性、家庭背景、生活習慣的差異有關;有些是對愛情的認知觀點、承諾和責任不同;有些甚至是不明所以的扞格、牴觸、衝突,連當事人也剪不斷、理還亂。顯而易見的是,愛情初期的「溫馨」、「甜蜜」,逐漸轉向「苦澀」、「難受」,形成內心的煎熬。如這首<版圖滲透>:
從屋簷下落羽的燕巢
在繁花叢生的靜謐院落
向綠蔭隱蔽的街尾轉角
愛情的織錦
如
版圖 滲透
以繽紛五彩
暈染一屋子的蕭瑟
以一縷絲線
讓邊際無限擴延
以一只
針
將所有的距離
和疼痛
秘密縫合
讓我的世界也是你的世界
因為愛情是如此瞬間變化,一切的發展都是如此深不可測,因此每一步的選擇,天堂或地獄都在一念之間,就如同一個賭徒,總是義無反顧地押下賭注,翹首企盼,或許是一夜致富;也或者只是一個敗家子。
<賭徒>
於是
我們玩起骰子
一個是你
一個是我
一個是命運
命運在手中
孤 注 一 擲
我們比著
愛戀的多寡
誰會是贏家
然後
我們賭起輪盤
勇氣是唯一的籌碼
專注的雙眸
交會的目光
緊握最後一點自尊
只為了
一個相遇的時刻
與幸福的落點
最後
我裸身佇立在你面前
你撿起玩命的飛刀
射向我
信任
那是 愛情
殘酷的考驗
也許可以
毫髮未傷
也許也能
一
刀
斃
命
下面這首新作<魚鱗>則是愛情走入死胡同,描繪彼此差距或改變心意導致不得不分手的場景,把心理上的痛苦、焦慮、恐懼,視覺化、感官化,並以魚鱗為喻,而失去戀人的人,則與奄奄一息待宰殺的魚隻無異。(本詩未及收錄詩集)
藍天下
我一直喬裝成
雲
蠻不在乎的樣子
因為你說過
那是我最好看的一條裙子
離去前
我遞給你我剖開的心
你說:「不用」
你認為不隨便接受饋贈
是一件美德
因此
你拒絕了
我的腥紅色
在你靜靜道晚安的時侯
我假寐成滑溜的一條魚
並
重重疊疊地
在魚鱗上覆蓋你的名字
看見嗎?
倘若剝下
若翻頁的日記
便會滲出
絲絲鮮紅的
血跡
如果情人是「光」,那麼當情人遠離,就像電影螢幕逐漸淡出,留下一片黯黑的世界,看這首<淡出>的綿綿情愫:
我的
光
不明所以地
從籠罩我的光圈
淡出
剩下
一條朦朧的路徑
與逐漸模糊的背影
我抓住的
僅是他昨日閃現的
衣角
那件
遺落在春天的
黑外套
愛情的叩問總是那麼撲朔迷離、難以啟齒;海誓山盟是如此飄渺、不著邊際;然而,紅男綠女仍甘願冒著失落、失神、失戀、失去的危險,投向情人的懷抱,一首首「情詩」,這麼看,究竟是愛情的「功德榜」?還是愛情的「墓誌銘」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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